黑色的棺木簇擁著白黃相間的花環擺在大廳的正中央，前方的臺子上立著死者的照片，照片旁立著兩根燒了三分之一的白蠟，擺著一盤盤貢品，再往前則是一尊焚化用的小鼎，錢紙在燒個不停，鬧得滿屋子都是焚紙的味道。

屋子裏只有特意請來哭靈的人正哭得起勁，其他人皆是沈默不語，偶爾閃過的幾句話都是特意壓底聲音的。

“聽說了嗎？這老爺子才死，葉家人就開始鬧分家產，沒找到遺書的他們一個比一個會玩花樣。”

“這可不是眾所周知的嗎，葉家人私生子可不少啊！”

“我想說的是，有傳言葉老爺子顯靈了，這守靈的三天他們就沒有安穩過，沒看見他們一個一個都掛著黑眼圈，看他們一個個，原本得意的笑容現在也很是僵硬嗎？”

“這……”

葉家可是首都三大世家之一，雖說子孫成群，可論出息的到沒有一個，葉老爺子這一去，葉家就要跨了，偏生這些見識短得到現在還只顧著分家產，首都不少人正的等著看這群人的笑話呢！

趙崇杉把眾人小聲的議論收入耳中，臉上沒有一絲神色波動，眼裏都是空洞的，沒有任何感情。

他扶著自家老爺子朝著葉老爺子的牌位很是尊敬的鞠躬，隨後又走到一邊等候自家老爺子拜祭。

趙崇杉對人死人生都沒有特別的感覺，他天生就沒有情緒，不會哭也不會笑。趙母常看著他嘆氣，說是對不起他，把他生成了這副模樣。他每次看著她掉眼淚水，會照本宣科的幫她擦去，但心中卻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麽，他並沒有什麽感覺。

“葉老頭，我來看你了。”趙老爺子看著葉老爺子的黑白照片嘆氣，雖然兩人鬥了一輩子，可這人突然走了，他心裏也不舒坦啊。

就好比現在，趙老爺子做的一切，趙崇杉從情緒上都是不能理解的。

但，這是規律亦是傳統，他會照做。

“趙老爺子，父親知道您會來看他，在天之靈一定會高興的。”葉老爺子的三兒子看著趙家現任家主居然會來拜訪自家父親，立馬諂媚的上去搭話。

趙老爺子看過去，滄桑的眼中皆是銳利，對葉老頭的這不成器的兒子之一顯然沒有搭理的意思。

“高興個屁！”

而兩人身邊，穿著一身壽衣的葉老爺子正在吹胡子瞪眼，一想到自己的一世清白全毀在了子孫輩他叫忍不住跳腳，即使死了，這暴脾氣他也沒改。

“滾滾滾，誰要你來拜祭，好個不要臉的趙老頭！”

又見葉三居然想捧趙老爺子的臭鞋，葉老爺子臉色更臭了，“你個不孝子，老子當年沒在你生出來的時候把你一把掐死，真他媽失誤了！”

說著，葉老爺子就脫下鞋子，想拿鞋底抽葉三。

可鞋底和手臂同時穿過葉三的身體，只讓葉三抖了抖身體，似乎覺得冷風入體。

葉老爺子也不放棄，反覆同樣的同坐，在靈堂這三天，他可是見一個兒子抽一個，見一個孫子打一個，偶爾也會突然起點作用，讓那群不成器的感覺到，可大多數時候都是沒用的。

這不，鬧鬼的傳聞就這樣傳開了。

趙老爺子看著葉三很是不給面子：“哼！若是葉老頭在這裏，只怕拿起棍子趕人了，高興可不見得！”

“呵呵。”葉三拍馬屁拍到蹄子上，幹笑了兩聲。

跟著葉家長孫走進來的陶楚涵看著一只黑色的皮鞋飛過來也不躲開，直直的看著它穿越自己的身體。

陶楚涵一襲黑衣，打著一個手電筒走進來很是引人側目。

“開燈，把所有燈都給打開。”這烏漆墨黑的讓他打著一個手電筒多累啊！

靈堂的選景一側是落地窗，窗簾全部打開了，光線正好，可陶楚涵一來就讓人開燈，讓葉晉華很是不能理解，可一想到這幾天靈堂的不安寧，他還是安排人照做了。

前來拜祭的人看著葉家人居然大白天開燈很是驚訝，可在靈堂之上。

即使有所質疑，但也不好明說，只是心裏認定了葉家人腦子不怎麽正常。

所有的燈一開，陶楚涵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重生回十六歲的陶楚涵被車子一撞，撞成了個半瞎。

這之後所有活人在他眼中都是穿著衣服的黑色剪影，讓他成功的得了特殊臉盲癥，只能靠聲音分辨人。而鬼反而成了他眼中世界的主體，隨處可見，衣著光鮮，各個時代的遺留鬼都有，人口也不少於人類。

就是在路上撞上一個黃袍加身，指著他怒吼「大膽刁民，見到朕居然不跪！」之類的事情他也不是沒遇到過。

他的世界是以鬼為主宰跟著運轉的，人類的白天則是他的黑夜。

當下所有人眼中的白天在他眼中就是黑夜，叫人開燈，對於陶楚涵來說這裏理所當然的，別人以為他這是怪癖，他倒不以為意。

葉雨璇看著葉晉華找來這麽個人，當場就嗤笑一聲：“葉晉華，找個神棍來騙錢也要找個像一點的啊，這年紀輕輕的一看就是騙子，你是不是要看眼科了！”

葉晉華聽到葉雨璇的話頓時一怒，倒也不是先發火，而是穩住他身旁的陶楚涵：“陶大師，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家妹不懂事，我知道您是有真才實學的！”

“行了吧。”對於葉晉華的阿諛奉承陶楚涵也沒有興趣聽，只是隨意的擺擺手。

而原本站在葉老三身邊的葉老爺子見長孫居然為了多分一份家產找個神棍前來騙人，眼睛睜頓時竄出兩束火苗，飛快的飄過來，撿起剛剛丟掉的鞋子就對著葉晉華身上一頓猛抽。

葉晉華雖然感覺身上陰風一陣一陣的，但大家的視線這時都在身上，他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用求救的眼神看著陶楚涵，就跟看廟裏菩薩一樣的眼光。

“你個小屁孩子，小小年紀居然不學好，裝什麽神棍騙人，老頭子我要替你爹媽好好教訓你一番！”抽完葉晉華不解氣的葉老爺子舉起皮鞋就想抽陶楚涵。

可手還沒有揮下來，陶楚涵就稍稍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看著穿著黑為底黃色花紋傳統馬褂壽衣的葉老爺子像個老小兒一般在自己的葬禮上飄來飄去，還滿口粗痞話說個不停，陶楚涵就忍不住汗顏，老小孩可不好哄啊，特別是身前地位不俗的！

“葉老爺子，省省吧，不累嗎？”

陶楚涵一開口，葉晉華眼中就浮現畏懼，越發肯定之前發生在靈堂上的事情是葉老爺子作祟。

在場上的人中，小部分臉上多了幾分害怕，大部分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呸！老子戎馬一生，不就是抽個黃毛小兒怎麽會累！”一想到自己居然回了這個小騙子的話，葉老爺子頓時更加不爽了，“這小騙子居然裝的挺像，老頭我居然一時被繞進去了！”

“陶，陶大師，爺爺他真的在這裏麽……”葉晉華的聲音微顫，他努力讓自己平靜，“陶大師，您一定要送爺爺去投胎轉世啊，留在人世間是不好的啊！”

“呸！別以為老頭子不知道你什麽歪心思！”葉老頭一聽，更上火了。

陶楚涵看著死了還不安分的葉老爺子就知道這事情沒那麽好辦，扶了扶額頭。

“葉老爺子，喝杯茶冷靜一下如何！”陶楚涵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葉老爺子提議道。

“陶大師，爺爺他不愛喝茶，就喜歡燒刀子。”

“燒刀子也行。”靠鬼吃飯的陶楚涵隨身總帶著各種討好的道具，說完他就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畫著一壇酒水的黃紙，往空中一丟。

瞬間，黃紙被火引燃，化成灰燼。

“喲謔！小騙子化學學得不錯，難怪能騙我那個不成器的孫子。臭小子不好好的深造報效國家，裝什麽神棍到處騙人！”葉老爺子看著陶楚涵露出的這一手，頓時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瞪著他。

直到一個紅布封著的老酒壇子浮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那眼中這才多了幾分慎重。

很快，陶楚涵又燒過去一個青瓷酒碗。

這才開酒壇，滿滿的給葉老爺子倒上一杯，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還真裝成倒酒的姿勢，這種把戲，誰都能做的出吧！”已然忘記不久前黃紙不點自燃的現象的葉雨璇站在一旁很是嘲諷。

陶楚涵聽見她的話頭都沒有偏一下，很是認真的看著葉老爺子的舉動。

“葉老爺子，嘗嘗吧，我這燒刀子不是一般鬼能喝得到的！”陶楚涵也是看鬼下碟的人，好酒自然給好身份的鬼，這是「對癥下藥」的一種處事方法。

葉老爺子看著浮在眼前的青色酒碗，眼睛瞇了瞇，臉上的褶皺擠在了眼角。

他似乎聞到了酒香味。

葉老爺子活了幾十年就這麽一個愛好，活著的時候為了身體還很是克制，可現在，他一個不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下，還不禁感嘆：“真他媽的好酒，比老頭我身前喝的都要好！”

找到門路的陶楚涵看著飲酒的葉老爺子微微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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